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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2022-06-15 14:16:16      作者:佚名 来源:甘肃纪检监察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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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黄河石林二十二道弯(资料图片)

  一

  最初的林业部叫林垦部。“中央人民政府林垦部”的牌子,最早挂在北京无量大人胡同一个小四合院的门口。那时,林垦部加上部长在内总共才12个人,宿舍就是办公室。机构设置四司一厅:林政司、森林经理司、造林司、森林利用司和办公厅。别看人少,效率却相当的高,硬是把经纬万端的中国林业在短时间内理出了头绪。

  新中国的绿色脚步,便是从这个四合院里起步的。刚起步,就遇上一件棘手的事。1950年夏,林垦部收到西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寄来的公函。公函内容:西北修筑天宝铁路,需要大量枕木。拟在小陇山铺设窄轨铁路,架设钢索道,开发小陇山森林。

  看着这封公函,开国林垦部部长梁希眉头紧锁。小陇山的森林资源底数不清,可供利用的木材有多少呢?他起身来到地图前,用铅笔找出小陇山的位置。小陇山位于陕甘交界,北缘在渭河一线,以天水和宝鸡为界点,东缘至川陕公路,西北至川甘公路和从天水到宝鸡一线。

  梁希在地图前久久伫立……

  小陇山林区地形险峻,北面尤甚,稠密的河流多数向北流入渭河,近则相距15公里,远则相距20公里,水流湍急。而渭河一直奔腾向东投入黄河的怀抱。

  梁希的目光在地图上搜寻着,当他把小陇山、渭河、黄河三者联系到一起之后,心中一激灵。黄河的水为什么是黄的?因为黄河的中游水土流失严重,而水土流失主要是因为没有森林。梁希摇通水利部的电话,傅部长,我是林垦部的梁希呀,能否帮我搞些黄河的资料?没问题,水利部部长傅作义曾在兴修河套水利工程方面做过许多工作。

  黄河无小事。

  傅作义提供的资料表明,黄河平均每10年就有4次决口,几乎两年一患。黄河的水患给两岸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。

  过去的治黄办法一直是在堤防上做文章,一方面加高,一方面培厚。西周时黄河的堤防就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,“大其下,小其上,随水而行”。固堤的方法是“树以荆棘,以固其地,杂之以柏杨,以备决水。”由于长期淤积,黄河的河床不断增高增大,以致黄河的许多地方形成了悬河。这样做,每年要消耗一笔巨款,耗去许多劳力,而修堤取土,又要破坏大量良田。

  作为林学家,梁希心里清楚,治理黄河仅仅在黄河的堤防上下功夫,功效甚微。若是中游的渭、泾、洛、汾、无定河五大支流,还是日夜不断地把泥土冲刷下来,非但黄河的堤防失去作用,潼关以上修筑的水库也会被淤积成泥库,而不能控制洪水。

  梁希重新确定了一下小陇山所处的方位,然后用铅笔在地图上重重地做了一个标记。他仿佛感到黄河下游的千千万万双眼睛都在看着大西北,看着小陇山,看着那片弥足珍贵的绿色。不过,新中国建设天宝铁路,急需枕木,这也是事实,能否找到既能解决枕木,又不砍伐小陇山森林的办法?

  走,去西北看看。

  二

  1950年9月初,年近古稀的梁希,带领一行六人的考察组从北京出发了。

  那时候,西北的交通条件很差,火车上既无软卧也无硬卧。梁希及随行人员乘的是一列货车加挂的一节战时用的救护车厢。一到西安,梁希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。白天,听取了西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同志关于黄河主要支流渭河、泾水、洛河诸河流域的林业情况汇报,以及拟在小陇山林区修建窄轨铁路、采伐森林的计划。晚上,在灯下埋头于一大堆材料中,直到东方微明,才稍事休息。天一亮,便直奔渭河。渭河的情形怎样?

  梁希的心中充满忧虑。他在一段文字中写道——

  我们站在宝鸡的渭河大桥上一看,岸上岸下成了一幅连环画:两岸的山上有毫无树木庇护的梯田,岸畔有宽阔的泥滩,河中则有几十丈宽几里长的沙滩,挡住了浊得像泥浆一样的流水,把渭河分成两条河道。它清楚地告诉我们:山上的土是这样流失的,河床是这样淤塞的,水灾是这样酿成的……渭河如此,泾水如此,洛、汾、无定河都如此。黄河哪得不泛滥,哪得不成大灾害?要正本清源,只有护林和造林……

  梁希痛心极了。当时,真正认识黄河的人不多,梁希当算一个。而有着怪脾气的黄河并不买这个瘦老头的账。一个月后,在潼关渡口夜渡黄河时,黄河着实把老头折腾够呛。潼关渡口的淤泥非常之厚,把泊位上的水都吃掉了,木船不能靠近渡口,只能泊在离渡口还有几十米的水中。夜幕下,梁希挽起裤腿准备涉泥上船。船工哪里肯让?一猫腰,背起梁希,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烂泥,就把老头背上船。

  木船由多人操桨,喊号前行,到了中流,水急浪大,几次险些把船掀翻。泥水乱溅,好个生猛,梁希双手紧紧抓住船舷,牙齿咯咯打颤,几乎成了泥人。终于在对岸的风陵渡上得岸来,泥泥水水的一行人,只好在渡口的一家小客栈投宿。人多店小,大家便在泥地铺上苇席,凑合一宿……

  离开渭河,梁希即赴小陇山考察。小陇山的林子该不该砍?

  实际上,在考察渭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。不过,梁希要让科学数据和事实说话。他知道,小陇山在等着他呢。

  从宝鸡去小陇山必先到胡店。

  这一段铁路的运营尚未完全恢复正常,梁希及随行人员只能搭乘一节货车前往胡店。车厢停在宝鸡编组站,有关人员与铁路方面取得联系,铁路方面说,当晚车厢挂在一列工程车的后面带走。

  次日清晨,梁希一觉醒来,以为车早到了胡店,待仔细一看,车厢在原地根本未动。原来铁路方面一时疏忽,忘了挂走车厢。而大家由于连日奔波,困倦不堪,一进车厢便找个角落,呼呼入睡,对列车是否运行,竟全然不知。

  梁希没有责怪大家,他坐在麻袋上,用一支铅笔在纸片上草就一首颇为风趣的诗:登车车不发,局促似鸡栖。一觉鸡鸣后,依然在宝鸡。

  列车终于启动了。当时天宝铁路正在修复施工,工程车走走停停,从宝鸡到胡店50公里,火车行驶了大半天才到达。

  从胡店到小陇山主要林区东岔河流域,只有一条小道,汽车不能通行,梁希便乘一辆老牛车吱吱嘎嘎地进入了林区。森林里气候多变,一会儿是响晴的天,一会儿又下起了蒙蒙细雨,车轮碾着泥路,老牛车艰难地行进着。有人劝梁希:“梁部长,不然就到此为止吧,再往前走,恐怕您身体吃不消的。”

  梁希说:“从北京到这儿,我们跑了这么远的路,就是要亲眼看看小陇山的真实面目,怎么能刚看到点影子就打道回府呢?”

  无奈,地方同志只好把当地老乡家的毛驴牵来。梁希的这次骑驴之行,决定了小陇山的命运。

  三

  当晚,夜宿目的地东岔村。梁希不顾白天的劳累,晚上仍然在油灯下做调查笔记。次日天刚微明,他便把大家叫起来,部署考察任务。整整三日,早出晚归,钻密林,涉溪水。考察队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。

  小陇山林地面积15万公顷,森林主要分布在东岔河右岸流域。林相非常糟糕,能做枕木的针叶树寥寥无几,大都是阔叶树,且灌木多于乔木。而乔木又枝丫横生,径小而不成用材。此外,这里山势险峻,在极倾斜的山坡上把林子砍伐了,很难更新。专家们把通过考察掌握的数据汇总到一起,得出结论:小陇山实际可利用的木材蓄积量仅为54万立方米。

  那天,梁希有些愠怒了,他用一根木棍敲了敲身边的一株大树的树干,说:“这54万立方米的木材蓄积量,就是存在银行的老本,利用时不能用老本,而应该用它的利息。森林的利息就是木材生长量。假定这里的木材平均年生长率为2.5%,那么,54万立方米材积的年生长量就是1.35万立方米。”

  显然,梁希的这席话已经给小陇山的伐木问题定了基调。

  而在这之前,西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一方面向林垦部发出请示公函,一方面已经把窄轨铁路材料调运到东岔河流域,大规模的采伐作业准备工作已经就绪。而梁希定下的基调无疑使西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处于尴尬的境地。

  梁希在处理这一问题时,十分注意方法。他同西北军政委员会农林部的几位负责同志反复商量,反复算账,在沟通思想的基础上,提出自己的意见。

  停建窄轨铁路,把秦岭小陇山林区的经营方针由采伐森林改为重点护林和造林。鉴于天宝铁路建设急需枕木,决定远调东北小兴安岭的木材进关,支援西北。

  西北方面提出,调东北木材进关,恐怕运费太高,难以承受。梁希说,我已同东北取得联系,那里的木材价格并不高,运到这里的成本,要比你们铺设窄轨铁路,再伐木的成本低得多。况且,小陇山的林子伐光了,将来恢复的成本更高。而小兴安岭正处在开发阶段,即便一棵不砍,日伪留下的困山材也足够运两年的了。

  这在当时是一个富有远见而大胆的决策。今天看,尤显其正确。这一决策与其说为西北人民保存了一片绿色,倒不如说为中华民族的血脉——黄河保住了一股清流。

  “黄河流碧水,赤地变青山”这是梁希的名言。他在描绘中国的远景时用了这样的词句:“无山不绿,有水皆清,四时花香,万壑鸟鸣,替河山装成锦绣,把国土绘成丹青。”有人说,这是梁希的梦。而我在想:这梦不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梦吗?历史是一条活着的根,生生不息,万古不朽。生长是一种力量,生长也是一种精神。(李青松)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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