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识】
清道光举人梁绍壬《两般秋雨盦随笔》有一则云:“吴修龄《围炉诗话》云:今人作诗,动称盛唐。曾在苏州见一家举殡,其铭旌云‘皇明少师文渊阁大学士申公间壁王阿奶之灵柩’,可以移赠诸公。此虽虐谑,然依人门户者可以戒矣。”铭旌,即竖在灵柩前标志死者官职和姓名的旗幡,上面有一些盖棺论定的文字。对有功德名望的人来说,自然不乏其词;但对普通人来说,有时真的需要搜肠刮肚。王阿奶可能是做豆腐的,也可能是蒸馒头的,却非要把隔壁的“皇明少师文渊阁大学士申公”拉过来撑门面。不知道这是后人的意思,还是邻村老先生的意思,或许就是双方的合谋。不幸的是,门面没撑上去,反成了“虐谑”。
钟叔河先生把这种拉大旗做虎皮的行为叫做“借光”,实际上就是“傍”。
《说文解字》:“傍,近也。”傍晚,就是接近晚上。傍名人,就是贴近名人。傍大款,就是贴近大款。
傍,源于不自信。有动辄以“某某几十几代孙”自称者,其实连人家的边都没沾上;有常常将其与名人合影挂于厅堂者,其实大多不过是挤过去露了个脸而已。
傍,也最容易迷失自我。有人总喜欢在名片上印一长串唬人的头衔,时间一长,他自己竟然当真了。有人总愿意把他介绍成著名专家、知名学者,时间长了,他自己竟然也信了。
谁都知道,不是名人的,才傍名人;不是富人的,才傍富人。翻过来说,作为名人,有时也希望想出名的人来傍;作为富人,有时也希望想富起来的人来傍。不是吗,没有人傍名人,哪会有“名人榜”;没有人傍富人,哪会有“富人榜”?傍者和被傍者,在某种意义上会成为互傍者,彼此心照不宣,各得其所。
曾经的“傍”,好像就是现在的“蹭”。蹭热度,蹭流量,不就是一种傍吗?在很多情况下,蹭者与被蹭者不也是互蹭者吗,彼此也是心有灵犀,配合默契。(尚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