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诗的星空中群星璀璨,诗人这一身份其实并不专门,他们之中的大多人同时也是官吏,他们以诗表白心迹、拒绝诱惑、抨击贪奢,抒发廉思廉志,留下许多耐人寻味的名篇,这亦是一座后世挖掘不尽的廉洁文化宝库。
诗仙李白号青莲居士,其号虽然源于家乡地名,但莲与廉谐音,同时也有了廉洁意味。李白一生少年气不改,心地澄澈、嫉恶如仇。他曾高歌,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使我不得开心颜!”他不仅表达了自我,还创造了自我,这不卑不屈的气概,豪放至极,令同时代人动容,也令后世读者动容。
李白写过一首《白鸠辞》,将“白鸠”与“白鹭”两种形象做了鲜明的对比,一个是表里如一的白鸠,“霜衣雪襟诚可珍,含哺七子能平均”;一个是里外不一的白鹭,“白鹭之白非纯真,外洁其色心匪仁”。他在诗中还列举四种猛禽,“鹰鹯雕鹗,贪而好杀”。白鸠在中国诗歌传统中,是性情温顺、仁爱善良的意象。有论者指出,这首诗中的白鸠、白鹭分别代表了贤人、小人,表现了李白对善与贤的推崇,对贪与恶的痛斥。
李白还写过一首《鲁东门观刈蒲》,其中“此草最可珍,何必贵龙须”“罗衣能再拂,不畏素尘芜”两句,一方面谴责豪门贵族奢华放纵之风,另一方面赞扬蒲草品性质朴纯净、不惹尘埃,体现了李白激浊扬清的风骨。
木秀于林,有时易遭风摧,可是志士仁人却“蹈之而弗悔”,他们在诗中经常流露崇廉心志。王昌龄送别朋友,他千愁万绪、相对无言,最终都化作一句“洛阳亲友如相问,一片冰心在玉壶”,他不再为自己一一辩解,只是寄去如此温润的一句,蕴藏着的是晶莹澄澈的铁骨廉心。李商隐则以蝉为喻,寄托清白,“烦君最相警,我亦举家清。”难为你不时提醒,我全家也与你一样清贫,但我从不曾放弃过清廉的操守。韦应物晚年在滁州刺史任上,对国家动荡民生凋敝深感忧虑,写下“身多疾病思田里,邑有流亡愧俸钱”之句,这是仁者之言,是为政者不忘职守的切切之语。
廉诗是靠廉行书写的,由此发生的廉洁故事尤为动人。杜甫在短暂入仕生涯中即有过拒礼之举,并以一首题为《太子张舍人遗织成褥段》的五言古诗记之,面对他人馈赠的华丽锦缎,他真诚回应,“锦鲸卷还客,始觉心和平。振我粗席尘,愧客茹藜羹。”防微方能杜渐,骄奢之心不可有,一介不取才心安,杜甫此诗以例说理、因小见大,表达了自己安贫乐道的本色,有正人心而厚风俗之功效。白居易在杭州造福一方,律己甚严,他离任时带走了两块天竺山的石头,多年后他回想此事又反省起来,“三年为刺史,饮冰复食檗。唯向天竺山,取得两片石。此抵有千金,无乃伤清白。”
以史为鉴,可以知兴替。李商隐用诗的语言道出历史的真理,“历览前贤国与家,成由勤俭破由奢。”廉而兴、俭而美,贪则衰、奢则败,如此黄钟大吕之声应长久回荡。
周昙与胡曾是唐代著名的咏史诗人,写过大量组诗,他们分别歌颂了子罕与杨震,“子怜温润欲归仁,吾贵坚廉是宝身。自有不贪身内宝,玉人徒献外来珍。”廉洁之心即是身内宝,这一珍宝是千金万金也难以动摇抵消的。“杨震幽魂下北邙,关西踪迹遂荒凉。四知美誉留人世,应与乾坤共久长。”虽然人只活百年,但史册昭昭、民心昭昭,将会永远铭记那些清官廉吏的美名。
“国计已推肝胆许,家财不为子孙谋。”古诗中的廉语如一泓清泉,绵长不绝、洗濯世心,因为佳句的背后,是一尘不染的高洁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