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常常思考这样一个问题:几十年来,我们家人在老家当地一直受人尊重,靠的是什么?想来想去,还是爷爷在世时说的那句话:“或许因为我们家当兵的人多吧!”
现在想想,说这句话时,爷爷的内心该是何等的自豪啊。
爷爷不到二十岁便离开家乡,和几个同乡来到盐阜地区参加了新四军,在皖东北和苏北抗日根据地打过日寇。他身体素质过硬,而且特别能吃苦,曾经担任过新四军三师九旅二十八团通信员。两年后,因为生病不得不回家休养。
爷爷第二次参军是1949年2月,在当时的热河担任三十四军一〇一师三〇二团迫击炮战士。1949年4月21日晚,爷爷和战友们不顾生死,冒着枪林弹雨,参加了渡江战役。至今我还收藏着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颁发的“渡江胜利纪念章”。这枚黄铜制作的纪念章,正面是波涛滚滚的长江、扬帆的战船以及英勇善战的解放军战士持枪作战的图案,背面铸有“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颁发,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日”字样。后来,爷爷在一次战斗中受伤,于1952年复员回到家乡淮阴。复员后,爷爷成为了乡村一名基层干部,直到改革开放初,才主动退下来。
爷爷常常感慨,他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接受过部队的教育。说起来也许很平常,其中艰辛只有自己明白。爷爷曾在解放战争中,一年内立下两次四等功。渡江战役胜利后,部队在南京休整待命。1949年5月爷爷在南京入党,入党介绍人是他的连长和指导员。立功入党,这是他一生的骄傲。爷爷一辈子以党员标准要求自己,他经常说,我这一辈子没有为私事求过上级领导,更没有拿过公家的一分一毫……
如今,每当回忆起来,我都为自己有这样的爷爷感到自豪。
受爷爷的影响,我的父亲1974年11月应征入伍,来到长春,成为了一名陆军新兵。11月的东北,天寒地冻,滴水成冰。临行前,爷爷特地嘱咐父亲要注意防寒,因为他在东北打过仗,有过切身感受。参军的第二年,父亲在长春给爷爷定制了一件很厚很厚的皮大衣,足足有十多斤。我曾经穿在身上,分明能感受到亲情厚重的温暖。四十多年过去了,这件衣服还在我家的衣橱里,每年夏天,母亲都会拿出来晒一晒,然后很小心地收起来。
时间到了1979年,爷爷把我的二叔也送进了部队。11月,二叔来到安徽马鞍山,成为机械化师的一名工程兵。当兵第二年秋天,二叔回家探亲。眼看归队的日期就要到了,可是二叔却流露出畏难情绪。原来二叔的部队经常在山地移防,条件极其艰苦。听了二叔诉苦,奶奶在边上不住地抹眼泪,爷爷沉默不语,摆弄着手里的旱烟袋。过了好久,爷爷强忍泪水,对二叔说:“不归队,就是逃兵,我们家没有逃兵!”奶奶也在边上劝慰二叔:“想想你爸那个年代当兵的艰苦,你吃的苦算什么呢……”二叔是懂道理的人,思想工作很快就做通了。二叔归队后,爷爷还是不放心,连续给部队写过几次信。直到看到二叔两张嘉奖令,爷爷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算真正落地……
在爷爷心目中,部队的位置非常高。晚年,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:“一个人在年轻时到部队锻炼一番,肯定会有不少收获。”
多年来,我一直把爷爷的话,当做我们家的家训。遗憾的是,当我到了参军的年龄时,却因为在校读书而错过了机会,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。现在,我把参军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,希望他能传承好家风——穿上绿军装,延续军营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