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识】
五六十年前的冬天,农村似乎特别冷。早上,孩子们赖在床上不起来,大人一句一个懒,其实真的是冤枉了,只是衣服太过冰冷,实在穿不到身上。在山村小学,一堂课上到差不多一半,老师就要停下来,喊一声“起立”,让全班学生一起活动活动手脚。这一切,也不怪冬天。冬天不冷,那还是冬天吗?
《说文解字》:“冷,寒也。”“冷”与“寒”,哪个更冷,哪个更寒?有人曾经为几个表示温度的字排过一个序:寒、冰、冷、凉、温、暖、热,第一个字是穷人最不喜欢的,最后一个字是富人最不喜欢的。寒冬时节,富人裘衣貂帽,穷人只能望而兴叹;炎夏时节,穷人赤膊上阵,富人死也不肯如此。
中学语文课本中,曾经选有两首与“冷”密切相关的唐诗。一首是白居易的《卖炭翁》,一句“可怜身上衣正单,心忧炭贱愿天寒”,把一个穷人的艰难处境写到了骨子里。一首是杜甫的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,自己家里“布衾多年冷似铁,娇儿恶卧踏里裂”,心里想的却是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”,“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,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”,自己是穷人,而能推及天下之穷人,这正是一个穷人的高贵之处。
现在,吃不愁了,穿也不愁了。“冷”不再成为问题,反而成为历史发展、社会进步的一种见证。冬天,孩子们不再因为“冷”赖在被窝里了,也不再因为“冷”缩手缩脚了。尤其是下雪天,简直可以说是孩子们的节日。在孩子们的节日里,大人们何尝不是兴高采烈呢?
天凉了,加点衣裳就行了,心凉了呢?天冷了,多加点衣裳就行了,心冷了呢?天寒了,再加点衣裳就行了,心寒了呢?
我们曾经冷过,但天气变暖绝不是什么好事;我们已经不再冷了,但仍然希望心里能始终有一股暖流涌动。(尚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