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纷纷红紫已成尘,布谷声中夏令新。”走过多彩的春,夏如约而至。杜牧笔下的夏是“菱透浮萍绿锦池,夏莺千啭弄蔷薇”的声色俱备,白居易感受到的夏是“足蒸暑土气,背灼炎天光”的忙碌辛劳,辛弃疾眼中的夏是“明月别枝惊鹊,清风半夜鸣蝉”的疏朗静谧。诗人爱夏颂夏,不仅因为夏木葱茏茂密,生机勃发,也因为夏花盛开,绚烂奔放。
“半夏生,木槿荣。”半夏时节,木槿花开。木槿花又称“舜华”“舜英”。《诗经》云:“有女同车,颜如舜华”,用木槿来比喻女子貌美。木槿花夏秋季开花,朝发暮落,花色多样,光彩秀美,得到了许多诗人的喜爱和赞美。西晋文学家傅咸非常喜欢木槿,栽之于庭院,作《舜华赋》,夸赞它的灿烂:“红葩紫蒂,翠叶素茎。含晖吐曜,烂若列星。朝阳照灼以舒晖,逸藻采粲而光明。”李白也曾写《咏槿》:“园花笑芳年,池草艳春色。犹不如槿花,婵娟玉阶侧。”花园中的花很美,池塘边的青草很艳,可是都不如木槿花好看。
木槿花喜阳,也能适应稍阴的环境,它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不那么苛刻,古人还会“插槿作藩篱”,用木槿花来做篱笆。淳熙十六年(1189年),杨万里从筠州(江西高安市)前往杭州赴任,途中见一派丰收景象,作《田家乐》一首:“稻穗堆场谷满车,家家鸡犬更桑麻。漫栽木槿成篱落,已得清阴又得花。”随意栽种的木槿已围成了篱笆,既可遮阴又可供人欣赏。“花是深红叶麹尘,不将桃李共争春”,木槿花盛开在夏季,不与桃李共争春色,是孤高超脱、洁身自好的象征。也有诗人赞美它“不学桃李花,乱向春风落”,它不媚俗、不张扬,径自淡然开放着。
“色疑琼树倚,香似玉京来”,栀子花开,洁白如许,芳香馥郁。《本草纲目》对栀子名称的由来做了一番解释:“卮,酒器也,卮子象之,故名,今俗加木作栀。”它的果实像青铜酒器“卮”,因而得名。早在西汉,栀子就被广泛种植,它的果实可以用作染料,有非常重要的经济价值。到了晋代,栀子更受重视,史载“诸宫有秩,栀子守护者置令一人”,为了看护栀子,还特设了一名官吏。栀子花从冬季便开始孕育花苞,直至夏季才绽放,含苞期长,香气愈加悠远,花开时节,花色如霜如雪,令人赏心悦目。
明代画家、诗人沈周咏叹栀子花:“雪魄冰花凉气清,曲阑深处艳精神。一钩新月风牵影,暗送娇香入画庭。”这首诗用冰、雪来形容栀子花的外形和内在。花园深处,绿色的花叶,配上雪白的花朵,更显得花色艳丽,分外精神。最让笔者动容的一首咏栀子花的诗,是唐代诗人王建的《雨过山村》:“雨里鸡鸣一两家,竹溪村路板桥斜。妇姑相唤浴蚕去,闲着中庭栀子花。”雨后人家,溪流翠竹,婆媳相唤浴蚕,只留栀子花在雨中独自美丽。这首七绝展现了一幅农家画卷,让人深深陶醉于平静安宁的田园生活。
诗人们喜爱木槿花的风骨独立,称颂栀子花的纯洁无瑕,对蔷薇花的娇柔芬芳也赞不绝口。“绿树阴浓夏日长,楼台倒影入池塘。水晶帘动微风起,满架蔷薇一院香。”这是唐代诗人高骈的诗,夏日纳凉,由山亭望去,绿木葱茏,树荫浓郁,楼台倒映在池塘水面上,微风掠过,银光闪动,犹如水晶帘在晃动。满架蔷薇在风中摇曳,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。
白居易也非常喜爱蔷薇。元和二年(807年),白居易到盩厔(今陕西西安市周至县)任县尉,在衙署里种植了一丛蔷薇花,甚至将蔷薇视作夫人。这不禁让人想到梅妻鹤子的林逋,爱花成痴。“朵朵精神叶叶柔,雨晴香拂醉人头。石家锦幛依然在,闲倚狂风夜不收。”这是诗人杜牧笔下的蔷薇,每一朵花都精神抖擞,每一片叶子都温柔可人,在狂风大作的夜晚,它仍傲然挺立,迎风绽放。
“蔷薇满院香,菡萏双池锦。”夏天,怎可少了荷?从《离骚》里的“制芰荷以为衣兮,集芙蓉以为裳”到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”,再到“秋兰被长坂,朱华冒绿池”,诗人给荷取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名字,写出一篇又一篇优美的诗文。
提到爱荷之人,不能绕过杨万里,他的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是咏荷的千古名句。杨万里的咏荷诗既有赏荷的,还有饮荷、食荷的。他采摘新鲜荷叶卷成酒盏状,谓之“荷杯”,曾写道:“南康名酒有残樽,急唤荷杯作好春”。他喜食莲子,《食莲子》云:“玻璃盆面水浆底,醉嚼新莲一百蓬”。他又爱食藕,《小集食藕极嫩》云:“轻拈愁欲碎,未嚼已先销。”
在众多咏荷的诗中,周邦彦“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”相当传神。清风吹来,亭亭玉立的荷花争相挺立。王国维赞曰:“能得荷花之神理者。”莲又因与“廉”同音,成了为官者的精神寄托,为官者当学习莲的品格。
夏花繁多,还有“五月榴花照眼明”的石榴花、“列作人间第一香”的茉莉等等,它们一起构筑了一个绚烂热烈的夏。(范永林)